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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哈小天才】梦奏绝响-圆舞曲

谁是赢家,或许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葛琪琪主角。角色死亡、轻度情色描写注意。

视线中恍若梦神柔软臂膊环绕的昏黄灯光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冲击下,被漆黑刀刃撕裂,只是开阖眼眸的刹那,四下已是硝烟冲天,焦臭扑鼻,碎片飞溅,号哭四起。
周身的平衡随之失去,如同咆哮的暗沉龙卷中一片轻薄的羽毛,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自背后狠狠地轰击上云外苍天,霎那间又在胸口补上一记重拳,看身体直坠九霄。眼前的一切翻腾滚动着,仿佛置身于巨大的天球仪中,随着赏玩者的把玩而旋转。
流淌过面颊的气流在耳边不住地夸耀自己的力量何等宏大,足以为所欲为,擎出锐可砭骨的寒冰利刃,肆意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来回刻划,凛冽冻结直至骨髓。本应是主角的阵阵爆鸣声,反倒淹没在这无形的嘶吼当中了。
一切堪称敏锐的神经在这杀伐中被麻痹,感官拼命抵抗,却始终唤不回失去控制的躯干,任凭猖狂狞笑的火焰飘逸地以淡淡墨烟为伴,随风在所见之处而舞。终于,在火苗灵巧的舌贪婪地缠上自己的瞬间,不甘心地陷入沉眠。
——葛琪琪近日常常无端地做着这样一个梦。她起初认为这只是无数荒诞的幻境中,偶然与她的梦境重合的一叶,在整理仪容豫备赴校前就被忘却,怎知此后这无可奈何的绝望三番五次侵袭,笃信祸福预兆的她不得不提防起来。
应该说,击败玛丽并从古代归来之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让她顾虑重重——即使见证了幻舍弃作为“人”的身份复归为能量源,作为打开回到未来通道的钥匙时的无奈,见证了毛小蒙父母与卡萨拉在旷世决战中同归于尽时的悲壮,见证了那段藉藉无名历史中每一介被卷入风波的无辜者见到他们离去时的不舍。
唯一的例外,还是在几年前上官帅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时候。那段时光里,无数的过往时时刻刻缭绕着挥之不去,睁眼闭眼都是旧日发生过的事情,她怀疑着那个总是缺乏并压抑情感的帅气少年,或者那个敞开心扉愿意做回常人却总是暗藏心事的淡然少年,甚至是那个失却了一切身份只剩下“兰陨钦臣”的名字证明自己存在的严肃少年,是否存在过。她进而怀疑起那些不可思议的冒险,是否是一场集体性的偶发幻觉。
不过至少那个时候,她很清楚自己为何焦虑不安,又为何心存惊惧,然而这一次,她却说不清是因为什么。这种无言的暗示仿佛一根细线,系住心的角落,如同浮起的气球总是会被系线隐隐扯动,而这种莫名的反复扯得她不安起来。
总之,越是患得患失越是糟糕,还是不要管这一切,愉快活着吧。毕竟她已经十七岁,还有迫在眉睫的艺考要应付。轻盈地从柔软的大床上坐起,麻利地梳洗收拾,自衣柜里琳琅满目的衣装中粼选出最适合今日的打扮,再化个淡得若有若无的妆,葛琪琪挎上书包,向父母告别后出了门。
曾经的完美女生,从来不会远去。
一阵浓烈得令人反胃的脂粉气息染得眼前的空气变作冒着甜美泡泡的粉红色,紧接着是叮叮当当一阵环佩作响的玲珑声由远而近,终于在嘹亮的电铃长鸣中以厚实的铁门发出的无奈低吟作结,归于宁静。同学们知道,滨海高中高三(1)班的朱尘又踩着上课铃来了。
坐在最后一排的毛小蒙看着她急匆匆地把价值不菲的手提袋挂在课桌旁,一把掏出氤氲着刺鼻香气,似乎快要冒出苍白轻烟的课本,不由自主地嘟囔出一句抱怨,“你永远赢不了葛琪琪。”
高三(1)班有六个艺考生。论及外貌,无论身材还是样貌都美艳不可方物的朱尘无疑更讨男人的欢心,更何况她还热衷于在观众面前展露撩人的一面。但人们总能轻而易举地看出她光彩夺目的外表中的一丝不和谐——成熟得过分。在尚是中学生的年纪,修眉画唇抹粉底,卷发眼影衬腮红,各种成年人的保养不一而足,就算明察秋毫如Gigi,也没能逃过认错她年龄的时刻。
而她也不惜为此一掷千金——曾有学弟和她交往一个月结果被榨得口袋翻了个底朝天,和她分手后还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简直像中了邪,因此大家都提防她三分,为这种明目张胆的利用而警觉,说不定下一个裙下之臣就是自己。加之糟糕的成绩和放任随性的性格,她可以说是班上所有人的公敌。
与之相比,还是葛琪琪受到的赞誉更多。初中时种下的成为完美女生的种子终于全面绽放,谈吐优雅,温和恬淡,谦恭有礼,再加上轻盈飘逸的步态与身姿,简直与她最擅长在舞蹈中塑造的仙子佳人形象别无二致,甚至会让人怀疑她下一秒就会随风羽化而去。
朱尘如一朵剧毒罂粟,用迷幻的红尘气息布下罗网,待猎物不知不觉间被麻醉警惕,最终只得无奈顺从以证明自己魅力。而葛琪琪似一株睡莲,雅致的沉香悠然暗暗在四下漫漠,默不作声不急于宣告自己的存在,若是认真下来初嗅会被完美的馥郁刺激到,然相处久了,终于能逐渐体味到其中那滋润人心的温柔。也因此,班上的同学甚至还私下里成立了她的粉丝团,而三个好朋友自然是其中雷打不动的成员,但她并不喜欢这些夸张的排场,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安静地通过艺考,完成学业,最后找到一份舞蹈老师的工作,平淡地过完这一生。
毕竟与同龄人相比,她经历过的离奇荒诞,实在太多了。而这也让她痛恨任何不合常理的波折,对稳定有着无尽的热爱。
放学后,Gigi一把抓起书包的背带,沉重的质量在空中画出轨迹优美的椭圆,蹦跳而向她多年的闺中密友,望着她灿然一笑,期盼着她的回应。将桌面上散落的纸笔稍作整理后,葛琪琪轻轻推开椅子,从冷冰冰无机质的包围中逃离,带着平静的心情牵着橙发少女的手,一同走向舞蹈室。艺考将近,她不会放过一个锤炼早已炉火纯青的舞姿的机会。
此时时分尚早,舞蹈室仍旧空荡荡,只余满满一面镶嵌了锃亮得有些孤单的镜子的墙迎接她们的到来。
镜中镜外一双佳人,任飘带轻挥,衣袂飞旋,青丝摇曳,莲步蹁跹。玉颜伴靓装相得益彰,星眸与钗环交相辉映。那是她在古代被误认为公主时,宫里的舞姬经常跳的前朝之舞,名唤霓裳羽衣曲,也正是麒麟公主的心头之好。犹记得在离别前,她答应依依不舍的麒麟,要将这令人目眩神迷的尘封历史的魅力传承至未来。而今已是多年过去,她仍旧记得舞蹈中的每一个细枝末节,期盼着有一日能将约定彻底践行。
正当Gigi看得出神时,监测系统不合时宜地警告她不速之客的来临,紧接着是完全模仿人类的嗅觉器官接收到一阵以雄性标准评判致命而魅惑的气息。
朱尘。
以大胆浓艳色彩为基调的妆容将属于中学生的最后一丝书卷气也洗去,伴着一身满是金属饰物的荧光色抹胸和超短裙,此刻她显得分外妖冶。怎知一开口,仍是往常在老师面前的彬彬有礼语气,“你们快回去吧,我今天要练舞——街舞需要的地方很大,我不想看到你们遇到麻烦。”
可惜这席话里不起眼的芥蒂Gigi并非无法理解,自然不买她这蛮横不已家伙的帐。滨海高中作为市里的鳌头,硬件条件较其他重点高中高出一个台阶,舞蹈室也不例外,虽然不及艺考大校的大,但也不远矣。葛琪琪练的霓裳羽衣舞需要的空间的确不小,朱尘擅长的以大动作著称的街舞也会占用大片的空间,可是对于舞蹈室来说绰绰有余,甚至还能再容得下一两个舞者——这家伙凭什么不由分说就强占了这里,赶走其他来训练的人?尤其是在艺考迫在眉睫箭在弦上的当儿,她的行为更为微妙——在Gigi的记忆中,这还是她本学期首次来到舞蹈室。
见两人不语,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朱尘的心中有种莫名的满足感,不由得眯缝起了眼睛,用鄙夷的眼光打量着“懦弱”的“败者”,等待着她们卑微地滚出舞蹈室。
“舞蹈室是大家的,凭什么要让给你一个人!”尴尬而无言的平衡瞬间被引爆,出乎她的意料,Gigi用嘹亮的抵抗与可笑的坚持做出回击。朱尘甚至留意到,她原本安分守己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横在胸前,纤细的指紧紧攥于掌心,仿佛在窥伺与自己争个天翻地覆的契机,凝成隽永的反击之符。
怎知回敬Gigi的却是朱尘放浪形骸的一阵高声嘲笑,甚至无意间吐出一句狠话,“等着瞧,几天后的艺考,我将会胜利!”这下Gigi更加确定她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想通过威吓的方式来让葛琪琪背上心理负担,失误丛生,以致失去取胜的机会。只可惜她不明白,眼前看似柔弱的乖乖女渡过的一切坎坷波折,她这辈子的经历,甚至可以大胆地连下辈子一起算上,都休想匹敌。而她这样的恶人,也是为这似乎随时都会泪珠滚落的少女最不惧的。
更何况,朱尘本就疏于练习,和将完美主义贯穿始终,多年来专注磨灭每一丝错误苗头的葛琪琪一比,获得评委垂青的可能几乎没有。也因此Gigi面不改色,用再熟悉不过的自信中带点骄傲的神情,道出中气十足的话语,“那就等着瞧吧。”
朱尘看不出喜怒哀乐地踏着松糕鞋离去。在叉着腰耀武扬威看着对手离去的Gigi背后,葛琪琪早已重新起舞。
艺考的日子终于到了。定睛一看,充作考核场所的市体育馆外的千千万万人海中,属还穿着滨海高中制服,一众拉着横幅挥着手臂喊着口号就差捧起束束鲜花以待英雄们凯旋的高三(1)班成员最为瞩目。这些人当中,大部分缠着与葛琪琪头发颜色相同的深紫腕带。即使她曾经见识过皇宫中操练兵马的浩浩荡荡景象,但那毕竟是纪律严明攻无不克的军队,换成朝夕相处的同学则难免有点盛情难却。也因此她一路上只是紧紧拉着Gigi的手小小地踱步,祈祷着拥塞的路早点到达尽头。
余下也有缠着象征其他艺考生的腕带的应援者,但多少都不介意再缠上一个紫色的环——独独没有象征朱尘的玫红。
考试即将开始的时候,艺考生们欢快地蹦到一处,把手掌叠在一起,然后在一阵欢笑中向下重重一振,以示决心。然而一旁穿着满是闪耀亮片街舞服还浓妆艳抹的朱尘,只是远远地以冷冽中带点戏谑的眼神看着,叉腰而立,显得落寞万分。没有人想让她把喜悦的气氛搅得阴阳怪气,就连带着自己的孩子前来观赏这场舞林盛宴的中年妇女们也拉着宝贝们特意绕过她很远而行。
这种孤独一直持续到考生们进场的时候,挥着手吆喝着振奋人心言辞送葛琪琪走进后台入口的Gigi,秉着一贯的冒失还未转过身就匆忙离去,与她撞了个满怀。
朱尘的脸色立刻大变,然而在转瞬之间又换成了最常挂在脸上的媚笑,方欲开口,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是声带微颤,蹦了两个字出来,“加油。”当然这其后蕴藏的脑波活动可瞒不过Gigi的系统,她本想好好讽刺这鳄鱼的眼泪,细细一想还是算了,反正葛琪琪在舞台上的表现一定会让这家伙哭都来不及。
望着朱尘的身影消失在门里,Gigi突然侦测到了主人随身携带的手机发来的紧急讯号。原来是来到现场观战的观众太多,偏生这次带队的又是个毫无方向感的同学,一大堆男生在体育馆外兜兜转转了半天愣是没有找到观众席的入口,毛小蒙只好临时找Gigi来救急。
待到一众人马安顿好座位,顺序排在班里第一位的葛琪琪的考试已经结束,第二位的朱尘的表演也将近尾声。众人不免长吁短谈一阵,竟错过了欣赏最绚丽的一次霓裳羽衣舞的机会。
突然间,音响里奔放狂妄的管弦乐戛然而止。正当全班同学预备好欣赏下一个考生表演的短促间隙,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颤音如一座峰峦拔地而起,借着这一往无前的气势,朱尘的腰肢猛一发力,瞅准时机一把伸出手臂撑住木制的地面,整个人倒着立了起来,腰间缠着的长带挟着力劲定格在一道满是力量的弧线上。
台下掌声雷动,连不苟言笑的老评委,也破例拍了几下掌。可惜,连放出摄像机器人——酷西的Gigi也没能从舞台的高清近镜头中读出,朱尘那看似没有焦点实则斜斜看向一旁端坐的老评委的眼睛中,蕴涵的充满罪恶的得意。
晚上,在毛小蒙的家里,四个好伙伴正在电脑前围成一圈,吃着爆米花喝着可乐,顺便欣赏着学校贴吧里其他先进场的同学们拍摄的艺考现场录像。
“这真是你跳过的最棒的一次舞。”上官帅笑道,一贯不常夸奖别人的他此时毫不吝惜溢美之辞。毛小蒙立马不甘落后地附和起来,仿佛两人多年前针锋相对时的记忆又被一下子点燃了,“我都说了嘛,朱尘算什么东西。”
一旁的葛琪琪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忐忑。之前因为要卸妆和换下表演服,她对朱尘的表现并不知晓,但今日一瞥,必须承认,她想不到平时懒散的朱尘竟然会有那样充满爆发力和锐气的蓬勃舞姿,尤其是作为终结的那个动作配合上乐曲最后的别出心裁,堪称神来之笔,就连老评委都被打动了。再想到自己的表演结束后老评委仍旧摆着一副扑克脸,这种缭绕在心底的惴惴不安又更甚了,只得带着心悸,为难地酝酿起措词,“抱歉,似乎朱尘真的比我更好……连评委都更欣赏她……”
稍显冷冽的肌肤覆上柔嫩的纤手,紧接着是Gigi一贯无忧无虑的神情出现在视线里,“放心吧,她还差得远呢!要相信群众的眼光。”
毛小蒙以手托腮,眼神却不自觉地离开了屏幕,斜斜望着葛琪琪,想说一句鼓励她的话,却揣度了半天都把握不好分寸,憋了许久,终于冒出来一句,“假如那家伙真的能战胜你,那么她随便买一张彩票都能中500万。”
窄小的房间里顿时被欢笑充斥。
约莫是在一个月后,艺考结果公布。
全国最好的艺校舞蹈系今年在滨海市只招生一人,而在张榜之前没有人会否认这个名额非葛琪琪莫属。
也因此她愕然了。
按之前毛小蒙的话来说,朱尘信手买了张彩票,然后中了500万。这唯一的机会落在了她的头上。
看着那张光荣榜红扑扑金灿灿的颜色,毛小蒙的脸色却一直阴沉的可怕,就连一贯畅快的神情也已淡去无踪,两者搭在一起显得万分狰狞。他只觉其上那一钩一画都成了一只锋利的爪子,不住地来回扑腾,直把自己抓挠得体无完肤,真恨不得把那张光荣榜给撕了。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专业调剂,为不是心头所好的专业倾尽无数的汗水与光阴,甚至终生。在他心目中,那可比一辈子带着有形的枷锁还严重百倍,他自然不忍看到葛琪琪接受这些。
好在上官帅一看势头不对,当机立断及时拉住了他,一番好言相劝,他这才心里有了些慰藉。
当事人葛琪琪倒是没有丝毫的抗拒。当Gigi在聊天中谈起此事,并委婉地劝导她对这明显不公平的结果表示怀疑时,她只是轻轻啜进一口香茗,徐徐长吁出一声漠然,“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没什么可遗憾的。”
可惜,这样的辩白在Gigi的眼中实在是过于无力。当日朱尘的表现虽然惊艳,但以Gigi的审美观,她的舞姿终究只流于平庸与世俗,不过是为了迎合年轻一代追求新鲜夸张的感官刺激而摆出一些可笑的姿势,听不见任何发自灵魂的呼喊。而葛琪琪只要往舞台上一站,飘逸超脱的气质就足以让每一个人心中的污秽得到洗礼,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中满满地都是对所从事事业的爱,那种想要把这套霓裳羽衣曲传承下去的信心与意志,班上每个人都有目共睹。用文学家的语言来说,她并非在跳一场舞,而是舞蹈本来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可惜,无论怎么热情诚恳地告诉葛琪琪她的舞有多么震撼人心,朱尘又是怎么差个十万八千里,葛琪琪依旧不为所动。
Gigi倒是表现得比当事人还心急如焚,不住地来回搓着手,眼中满是为难的神色,大喊几欲破口而出,到了嘴边最后还是低声了下来,“不可能!一定是那家伙动了什么手脚!”如果不是碍于之后还要整理收拾,她简直想一把把书桌掀翻。
坐在两人附近那排的上官帅耸了一下肩,这对主仆的思考回路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14岁的时候,有谁不是蹦蹦跳跳,热血沸腾,肆意激昂,身体中充斥了无尽的精气神?而今,这教室里坐着的每一个人已经快要18岁了,多少同胞渐渐敛起了锋芒,从恃才傲物的轻狂少年成为了妥协与默不做声渐渐多起来的青年,学会了不以一己之力和世界的规则对抗,Gigi却还是像多年前那样,眼睛里容不得一粒使她悲伤的砂——不,她本来就不会长大。作为一个机器人,直到寿命终结,如果不横加改变,她还会维持这状态到永远。
这种永恒,是一种奢侈的幸福,也是一种屈指可数的不幸,因为她不会明白,什么时候该乖乖闭上嘴——或许她的主人也一样。
既然主人并未光明正大表示反对——事实上他也想弄清这异常背后的缘由,只是手头上的作业有些多,时间有些紧,自然放在这上面的精力就少了——Gigi就当作他默许了自己,在晚自习结束后,悄悄来到一片四下无人的场所,变为一只机械黄蜂跟踪朱尘而去。
眼见将是午夜甲时,毛小蒙扛着愈发迟钝的思维,伏案书写着又一种新型应用机器人的原理,记录稍纵即逝的灵感,心头却总是回荡着一个轻盈的橙色身影。
往常这个时候,她总会站在自己的身后,用俏皮的语调叫着主人,提醒他为时已晚,尽早休息。如果情况实在紧急,他抽不开身,她就会自告奋勇,“让Gigi来代替主人来思考吧!”然后把他匠心独运的设计统统扔进废纸篓,写下一些被时代淘汰的数据。
而今她没有归来。就当她是和朋友们一起去享用夜宵了吧,但是这么晚还悬而未归,该不会……各种不祥的猜测嗡地一声全都涌进脑海,瞬间只觉一股血气上冲。他狠狠摇了摇头,把疾驰的妄想全部驱散,她是机器人,不仅能够自保或许还能保护同伴,上官铎和玛丽早已覆灭了,上官帅也不会再欺骗他。
所以不用担心她,她真的只是去吃夜宵了——
可惜这种侥幸并未持续太久,门扉开启的沉重音色散得悠长,工作台一旁的监视器里告诉他,Gigi回来了,她正径直走向主人的工作室。然而,她似乎丝毫没有往常因为回到主人身边而迫不及待的闲情逸致,没有小跑,甚至没有三不并作两步,反倒是满溢了对一切无暇注意的沉重,毛小蒙看了,突然察觉怠惰的螺旋不知何时已沿腿脚而蜿蜒缭绕,遍布全身。当她走到他身边时,面上并无半分旧日的神清气爽,却有着一副异样的快要将五脏六腑吐尽的神情。“Gigi,你又去哪儿了……”毛小蒙壮着胆子,半晌才开口吐出几个音节。没有主人的命令,Gigi惜字如金地私自开启了“投影仪”程序,白墙上立即投下一昏黄中调和了丝丝缕缕明暗的光柱。这是一段她化身机械蜂时拍摄下的录像。
画面中,一男一女在激烈地犯着惭人的罪。女子白花花的身体如同妖媚的水蛇,动情地缠上枯槁的衰朽老木,上下起伏翻腾。
镜头突然一转切到了正好能看清两人面部的角度,那女的正是朱尘,男的似乎有些面熟,细细一想,毛小蒙才忆起那是考试当日的那个老评委。
原来,朱尘竟是靠这么卑鄙无耻的手段赢的!早在看到Gigi回来的那一刻,毛小蒙就大概猜到,她拍摄到的东西并不会令人愉悦,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状况。
除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四下还能听见朱尘不绝地放肆的狂笑与嘟囔,“哼哼哼,什么技术精湛,什么品学兼优……什么清高优雅,在金钱与权力的面前,什么都不是啊!”
声线渐渐地掺杂了不和谐的怪异,时而尖锐时而低沉,时而沙哑时而透亮,搅人心绪的杂音气焰渐趋猖狂,画面也如同水面起伏的浪涛般变得歪曲别扭,终于在一个如同电视机关闭的场景后,匆忙消散。很明显,气血上涌的Gigi不忍再拍下去了。
咣当。刺耳冲击声的幽灵在荒凉的机械坟场中肆意游荡。
耳膜上突如其来的锋锐惨痛如同寒冷的枪尖,穿透躯体无力的抵御,径直扎进了毛小蒙的神经中枢。他原以为是Gigi的系统受不了这种刺激,导致某一回路出现严重故障,手中不由自主地慌忙一紧。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扳手——两个人的救命稻草,碰到的却只是虚无,心头又是一阵抽动,险些截断了呼吸。他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紧握着扳手的手竟不知何时自己松开了。方才那声巨响,只是扳手怦然坠地的声音罢了。
在这绝响后的寂静韵尾中,Gigi飞身扑入他的怀,没有冗杂的言辞,只是默默地迎接他仍旧因劫后余生的惶恐而颤抖的臂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毛小蒙同样一言不发,无言地凝在那里,四下只残留着秒针永无倦怠的单调脚步声。
也许,上官帅说的真的是对的。
毛小蒙有天生无可匹敌的工艺才干,就算是冷冰冰的电路板与导线,经他的手一过也能变得有人情味儿起来;Gigi有非同常人的神妙变化,机器人的身份赋与了她无数的可能,甚至能将不可能化作可能;上官帅有一身的伤痕,有警觉的嗅觉,有对为人处世的深刻感触;而葛琪琪,除了磨练出的处变不惊和蕙质兰心,什么都没有。她一直以来,都是四个伙伴之中最平凡的那个。
也因此其余三人都格外关注葛琪琪所面对的一切,乐于伸出助人之手。
说实话,在看到录像时,毛小蒙仍旧会像以前那样,感到一团无以名状的阴郁火焰须臾间自下而上疾升至脑海,然后狠狠炸开,接踵而至的空虚无力感搅得他恼恨不已。只要他愿意,Gigi就能在夜里无声无息地潜伏而进,夺走这一双毫无廉耻恶人的性命。
但无论是他,还是Gigi,都只愿保持沉默,做一个抱着遗憾情感的旁观者。
他们的确有着足以让自己受用终生的才干,可是,这份力量一旦碰上与社会的规则——无论是合理的,还是被划定为合理的——针锋相对的时刻,为了对得起那强加给那才干的桎梏,那沉重的责任,他们注定不能有任何反抗。徒劳的报复,除了会毁灭他们的余生,没有任何意义。
想必上官帅也不会同意所谓的复仇——为了能够回来,在常人人生中最繁花似锦的年华,他只能游走在存亡与正邪的边缘,在漆黑的狂风巨浪中挣扎着前进,艰难地躲避迎面而来的起伏波澜,喘着气,在夹缝中生存。对于“规则”,他比他们更清楚。
所幸家人早就为葛琪琪做了两手准备,考不上著名艺校,还可以留学。
上官帅送了她最后一程。毕竟,他是这个严于律己的完美女生第一次心神荡漾的对象,这次送她离去,也算是为她的青春划下一个完美的休止符。
这是毛小蒙的提议。上官帅还记得当初问起他自己为何不亲临的时候,他那羞赧的微微一笑,“我么……?哈哈,她还是一辈子不要想起来我这个害得她第一天亮相就丢尽面子的家伙的好。”不过,除了毛小蒙自己,其实并没有人介意——经历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冒险之后,四个人的关系早已越来越接近普通的好朋友,曾经的爱恨情仇早已如同过眼云烟般淡去。葛琪琪亦然如此,她甚至还在为毛小蒙和Gigi的缺席感到遗憾。
看着飞机渐渐模糊成一个影影绰绰的小点,上官帅的耳边又响起了她在登机前留给三个伙伴的话。
“人生就是无数的舞台,即使命运终止了我在这里的舞步,登上另外一个舞台后,我又会重新起舞。”
在那个遥远的舞台,她一定也会继续跳着她的霓裳羽衣舞吧。
真是不巧,从机场回来的高速公路一路堵车,上官帅以车窗为支点,托着腮遥望远方连绵不绝的车龙,时不时又低下头看一眼腕上的表。葛琪琪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离开国境了吧?她如此擅长中华古典舞蹈,一定会在外国学校的那些中华文化爱好者中大受欢迎,说不定比起留在国内,那才是最适合她的舞台——他对无尽的等待厌倦了,不耐烦地闭上双眼,想象着葛琪琪在国外那些壮阔排场上的舞姿,却满满都是当年那个尽善尽美女生的身影。
就这样,在漫无止境的等待与妄想了许久之后,机场大巴在终点站vip广场停下。一批客人自此踏上归途,上官帅也是其中的一员。
已经没有多少市民记得,这片繁华喧闹的市集中的绿地公园,正是昔日上官公司所在的场所。而今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当年为家族的利益驱使,实际上是提线木偶的“天之骄子”,如今已是一个无亲无故,却将命运重新掌握在手中的“普通学生”,心中自然免不了无尽的沧桑。想到再也说不清何时能再与葛琪琪重逢,他狠狠一咽唾沫,还是老老实实的准备高考吧,不然落榜的话,自己可没有面子再去见她。
然而此时一种莫名的干涩感骤然在心中升起,无论如何压抑都无法平静。
四周尽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即使是在白天,灯影仍旧眼花缭乱闪烁,甚至还有几栋斥巨资安装了巨大的荧幕,转播一些电视节目以吸引好奇的客流。他不安分地四处张望,寻找着一个止住心头涟漪的理由,终于把目光钉在了Ursa购物中心上高悬着的那块,飞奔而去。
它正播报着死亡的邀请函。
“自滨海飞往巴黎的DH-0346次航班失事,目前正在调查相关情报。”仅仅是轻描淡写短短带过的几行字,外加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这就结束了?这就是她的下一个舞台?他仿佛可以看见视线尽头的异国他乡上空,在洁白得能够包容世间一切罪恶的云层间,命运女神为宣告自己的又一次胜利而点燃的那团灿烂焰火。它不仅染红了云彩,也将他心中的一点微茫执念烧得连灰烬都不剩下。
只听砰的一声,上官帅仿佛膝盖骨被利刃划着旋活生生剜去一般,所有支撑他依旧站在这里的力量都化作缕缕青烟,云散雾消而去,一双因长期锻炼而线条优美的腿如年久失修摇摇欲坠的丰碑般颓然坍倒,发出震撼而哀伤的呐喊。
他此刻的面色既不是悲恸,也不是愤怒,是超脱而平静,甚至嘴角还挂着大彻大悟的似有还无微笑,笼罩窈陷的泛红眼眶的阴影更为他平添了些许肃穆。
四周来来往往的人流仍旧如织,或是拖着行李或是打着电话或是健步如飞,演绎着千千万万个可能发生的故事,却没有一个与他有所交集,肯为他那微不足道的小小创伤驻足。
而他仍旧跪在那里,像一尊自上古时代起经历千万年的霜雪风化而成的不朽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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