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家长说它最后还挣扎着吃了一点食物，虚弱地望着自己的主人，我无比憎恨自己起得太晚，只看到它睁着眼睛死去的模样。我试着合上它的眼皮，却发现怎么都牵扯不动，只得看着已经湮没了光芒的深红瞳孔继续裸露在外；想把扬起的耳朵复归垂落，却发现它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于是我哭着用一块布把它包裹起来，心里却悔恨起来自己为什么这两天没能再多陪伴一会儿。
兔子的名字叫灰耳朵，是一只喜马拉雅花色的白垂耳兔。当第一年的夏季逐渐到来时，浅灰色的耳朵和鼻头渐渐为雪白晕开淡化，意识到斑纹随季节而变的我像个小孩子一样激动。半年以后的冬日证明了我的猜想。会适时而变的标记，在宠物身上留下时间变化的痕迹之余，也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了为数不少的乐趣。
灰耳朵是代替另外两只死去的宠物兔而来的，一起来的还有一只奶油色的猫咪。结果过了一天，奶油猫就因为总是四处追赶兔子被送回了店家，留下灰耳朵一只兔子，在初易主人的惶恐与惊惧之余，呆呆地吃着草和兔粮。起初的灰耳朵过得可谓顺风顺水，之前倾注在两只兔子上的精力与宠爱，尽数加诸于身，睡大笼子，吃优质草，还有时不时放一下风，除了没能外出享受自然环境的乐趣之外，简直是不能更快活。
当然，在另一只叫小咖啡的荷兰兔到来之后，灰耳朵的待遇也依旧优秀。它甚至还会去大摇大摆地躺进小咖啡的笼子里，让对方无计可施地四处转来转去。彼时两只兔子关系尚属和睦，虽不能亲密无间，倒也相安无事，平日里一个跑一个追，跑累了就相隔不远各自躺着，简单而祥和。
后来不知何时，灰耳朵和小咖啡成了有你没我的仇敌，每当一同被放出笼子，必将互相打得你死我活，一时间兔毛翻飞，血迹遍地。我们也学乖了，一次放一只，然而就算是如此，兔子的爪子也会隔着铁条的缝隙抓伤对方。但在我们为彼此的关系苦恼的时候，不知何时，两只兔子又重新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好友，头抵着头互相舔舐对方的皮毛，温顺地倚靠在一起。
但是灰耳朵走了。
它再也不会灵巧的跳来跳去，四处抓挠撕咬；
它再也不会温顺的趴躺在地，任由抚摸拥抱；
它再也不会兴奋的来回奔跑，等着大快朵颐。
留下来的只有一具凝滞的尸体。
对不起，没能带你出去见一次外面五彩斑斓的世界。
对不起，没能让你最后进一次我的房间。
对不起，没能在你最后的两天陪着你缓解痛苦。
对不起，没能起早一点最后看你一眼。
我不确定灰耳朵是不是没能及时就医，过于相信疾病属于可以自行恢复的不良状态，才导致错过了治疗的机会，以至于最后连活着的最后一眼都没能看见，还是这个疾病本来就无法治愈，但是木已成舟，再怎么难过和后悔都无济于事了。
我把灰耳朵埋在了河边的一棵树下，那里花团锦簇，惠风和畅，更兼有碧波粼粼，绿树高挺。如果它还活着，见到如此和煦的景色，一定会不胜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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