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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哈小天才】雨

16清明祭文

高铁一等座是个好地方,因为不会有BE。但是生活中不总是会有坐到那里的机会。
清明节祭文。
——
江维加猛地一用力,勉强在沉浮于其间的深邃中划开一个明亮的豁口。前一夜因为苦熬酝酿而成的酸痛与麻痹仍旧萦绕在四肢,阻拦着他离开身周绵软的海洋,使他动了再慢悠悠睡下去的念头。
在他再次阖上眼帘的瞬间,他看见雪白的天花板上出现一行解不开的公式,原本已是与下眼皮亲密接触的上眼皮当即像触电一般,猛地弹起来一蹦三尺高,驱赶着视线追寻着那在毕业论文间困扰他数日的谜题。
可惜,他睁眼的速度终究太快,以至于大片的苍白顷刻间被黢黑浸染,又在数秒后消逝,随着那行潦草的文字一道。江维加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艰难地支起身子,走下床去。
望着空无一人的寝室,他终于顿悟今日是清明节假期开始的第一天,住得近的伙伴们都已经先行回去了,打算在这三天好好休息的他自然暂时不用为论文是事情烦忧。再看向窗外连绵不绝的雨,仿佛在他原本外出游玩的计划上用无色的墨迹来回涂划了一道又一道,他竟萌生起回到床上看一整日电视剧的念头。再三思索,既然没有人妨碍他动手动脚,不读研的他又没有再留在这座城市的价值,他总算有了一个不让自己偷懒的借口——整理行李,予备过几日邮递回家。
——
衣柜的深处,有一个江维加一直铭记着盛装着什么的袋子。在再次与它视线相接的第一眼,他并没有半分迟疑地将它麻利地扔进了集装箱中,好一阵子之后才慌慌张张地从一堆衣服底下扒来扒去把它挖了出来。
他深深吸一口气,狠狠摇了摇低下的头,试着不去看袋子上稚拙的图案,只管任双手纷飞,筛选着本就不剩多少的衣衫。但无论他怎么试着将袋子排除在视野之外,心头终究是有什么东西在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地挠着。起初只是脊髓偶尔窜过三三两两的寒意,接下来竟随着血液的流动弥漫,每一寸肌肤都被微小而细碎的瘙痒扰得战栗着,令原本有节律的呼吸不自觉的短促起来。最后,就连平稳的心跳也随着搏动永无止境的叩击而不住地下坠。江维加终于不再压抑,决定亲手拆开袋子,想着亲自终结没有结局的难耐之情。
袋子中有一个放瘪了气的篮球,和两套球衣。一套有些脏兮兮,尘土的痕迹随处可见,因为陈年放置而未曾被洗涤的汗渍已然晕染开了星星点点或大或小的黄斑,布料上也因多年来保持着被随手折叠的状态存放,深深刻划着褶皱。另一套则是除了少许磨损和洗涤残留下的痕迹证明着它悠长的年岁外,没有什么异状。他将它们摊开来摆放在桌面上,背面向上,较肮脏的一套较小,干净的一套稍稍大些,但无论是哪一套,都与他现在的体型相去甚远。
然后,江维加就这么整个身子倚在靠背上,放松着暂时不打算再运动的四肢。原来距毛小蒙这个人的存在从世上被抹杀,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
江维加和毛小蒙是在初中的第一次注册仪式上认识的,也是毛小蒙最初的狐朋狗友之一。陪他一起去五金店搬扳手电锯的有他,跟他一起去郊区森林里探索古墓葬遗址的有他,当然嘲笑他不善于待人接物一见到女生就可怜兮兮手足无措的人里,也有他。
不过,玩笑归玩笑,到了球场上他们还是好朋友,只要球衣一穿在身上,篮球一拿在手上,之前的一切不快就跟毛小蒙说的一样,“忍忍就过去了。”通常,比常人瘦小的毛小蒙担任控卫,而比他壮不了多少的江维加则是作为分位。思维灵活的江维加盯紧对方的主攻手,针对对方的动作考虑攻防措施,将局势的变化牢牢地掌握在手中的球中,用急停跳投为队伍攻城略地,再交由具有敏锐目光的毛小蒙在肌肉丛林中靠着一锤定音的大心脏给出每次进攻的最后一击,两者的配合天造地设,一时间,滨海中学的著名双矮个后卫阵容风靡全城。据校八卦部的记载,甚至有数支对自己自信满满的初二、初三生球队不惜坐公交跨过整座城市前来挑战,却一一败兴而归。
但是,自从那个叫葛琪琪的转学生来了之后,毛小蒙对篮球的兴趣一下子打了个折扣,好几次在防守之下愣是呆若木鸡地任凭对方把球断下,投篮也时灵时不灵失了准星,眼瞧着连多跑几步抢球组织进攻的兴味都快没了。即使江维加知道葛琪琪对毛小蒙心生芥蒂的缘由,也曾劝说过毛小蒙不要那么放在心上,但,这似乎是平时总是嘻嘻哈哈风轻云淡的毛小蒙无法释然的唯一一件事,是他无论过去多久都要在自己面前提起的伤痕。
通常而言,十三四岁的孩子对异性有模模糊糊的好感再正常不过,只是江维加并不明白毛小蒙会黯然神伤那么久,原本他可是每当因繁重的学业而错失一次打球良机时,就会叹息连连郁郁寡欢好几天,恨不得每个傍晚都泡在球场上的啊。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动辄在放学后就三步两步赶回家的地步呢?
——
毛小蒙已经缺席这群狐朋狗友的游戏有将近半个月了,问起他日渐疏远的原因,他却讳莫如深。
班级里永远不缺源源不绝的八卦,一下说那个叫上官帅的新转学生身份非同一般,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一个天才——他们毫不怀疑那个目标是毛小蒙的跟班gigi;一下又说上官帅英雄救美葛琪琪让毛小蒙很不满,毛小蒙整天不爽却毫无办法。眼瞧着也要把gigi勾走让他被孤立;接着又提到最近都市里时不时出现的,仿佛来自影视作品里的昆虫人的身影;最后更是有异想天开的家伙自称看到了gigi和昆虫人打斗的场面,猜测这群人身上一定有着什么今天的阴谋,说不定上官帅自己就是一只想要吃掉所有人类的大虫子,来到这个班级是为了寻找怎么征服人类的办法。
流言越传越玄乎,毛小蒙的伙伴们起初只是半信半疑,江维加甚至还揣测毛小蒙因为上官帅产生了忧患意识,不想被他完全压过一头而打算回去好好学习整容泡妞之术,好好修整一下自己不修边幅的形象,也因此渐渐疏远了他们这群大老粗。但直到后来,毛小蒙即将转学离去的消息传来,这群人一致认为所有传播八卦的人都想多了,毛小蒙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家庭的变故而对一切都兴趣缺缺,懒于面对生活而已。
那是一个迷雾濛濛,飘着若有若无细雨的日子。放学铃响之后,五彩斑斓的伞花如同溪流里飘散的点点落红,循着校门的方向流淌而去。正当留下做值日的江维加收拾起自己的书本准备离去时,一个人影却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正是一脸严肃的毛小蒙,无论是套在外面的球衣还是贴身的校服,都穿得整整齐齐的,而不是像从前那样要么扣错扣,要么满身褶子,要么渗了机油和灰尘来不及洗。还没等他开口,江维加手中的书本愣是随着手一松掉在了地上,他第一次明白了毛小蒙在女生面前手足无措的感觉。张口结舌的他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毛小蒙反倒是先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去了,“等会我们球场见。”
今天的雨并不大,连水滴的形状都难以维持,只是轻飏地缓慢落下,偶尔有几滴还打着旋儿翩跹,即使用飘飞的柳絮比拟,也丝毫不为过。一张张针脚时密时疏的轻薄帷幕,模糊了远近,淡化了时间,将众生罗织在其中,任凭他们在前进中无数次拨开浓郁的迷茫。
下坠的纱幔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在干涸的原野上无声地晕开一片片浓淡不一的痕迹。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无法积攒起寻常降雨时最令人厌烦的错错落落水潭。两人自教学楼走出,穿过塑胶跑道和足球场的草皮,踏过场地上濡湿的一层层斑驳时,就连一朵不甘心地跳起来抗议的水花都没有溅起。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今日的雨与他们印象中的雨相去甚远,别说是漫步其中,就算是硬顶着再打一场球问题也不大,却没有一个人选择留下来。可能在同学们的眼中,下雨就意味着可以早些回家,早点打开电视,随着其中刻意被安排好的一切让心绪起伏。
没有了寻常挥洒汗水的人迹与嬉笑打闹声的操场,在朦朦胧胧的雨雾之中分外空旷而静谧,甚至有某种难以言表的令人恐惧感,惧怕将这玻璃般的沉默击得粉身碎骨。
直到走到了平时他们这群伙伴认定的“风水宝地”篮筐下边,毛小蒙才终于一改反常的缄默不言,猛地一扬双臂,恨不得整个人一蹦三尺高,“终于支开gigi那家伙了!”久违的欢快高亢重新在字里行间恣意,却是堪堪维持了开头前几个音节,就慢慢细水长流地平淡衰减下去,直到最后一个字时又已复归这半个月来分外熟悉的带着点不安的战栗,江维加听得很不是滋味。
“这下我可终于有机会跟你单独说事了。”一边说着话,毛小蒙仰起头伸长脖子,四下张望了老半天,确信身周没有什么相识的来人,或者打过一两个照面甚至是素不相识的匆匆过客,少顷,才看向一筹莫展,表情五味杂陈的江维加,“一群朋友之间我最信任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江维加赶忙摇摇头,视线躲闪着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交握着垂下的双手却是颇为用力地紧扣着彼此,随着被隐藏和压抑的焦灼不住地颤抖着,“没事没事,你说吧。”
“咳,咳……”毛小蒙像从前每一次洋洋得意地宣布自己的辉煌“成果”般清了清嗓子,本想摆出庄严肃穆的架子对接下来的一切娓娓道来,但又是不出三四个字,语气便急促得恨不得抓着对方的衣领逼着他接受,“其实,我的父母……已经离开我很久了。”
如果江维加此时含着一口运动饮料,那么他一定会很没品的全部喷到毛小蒙脸上,所幸他只是狠狠拍了一下额头,用哭笑不得的语气质问,“你开什么玩笑?4月1号早过去了吧?我爸妈还说过在家长会上和你家长聊过,那又是怎么回事?”
“那都是我自己造的机器人,真的。”见江维加还是半信半疑的眯着眼瞅他,仿佛在质问他在葛琪琪转学来之后的一连串事件中,对自己同甘共苦兄弟们的心不在焉态度与粗浅鄙薄的谎言,毛小蒙手忙脚乱地解下背包,从中翻找了老半天,掏出一沓相片,还差点抓不稳险些散得一地都是,然后把它们一股脑儿地塞到江维加手中,“这是监视机器人拍下来的。”
那是数张拍摄时刻不一的照片,有他描绘图纸直至累了伏案休憩时的,有他上蹿下跳勉强搭着一个比自己高了不少的钢铁骨架的,也有他冥思苦想抱着一本程序语言坐在电脑前面编写机器人系统的,最后是一张他笑逐颜开牵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或者说是栩栩如生的男性机器人——的手,正捧着画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检查自己预设的对家长会上质问的应答语句。
江维加尚且在兀自看得出神,毛小蒙的下一句话已然到来,“我制作机器人的能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你懂吧?上次给你的那个物理题库机器人你用着还顺手吗?”他只能唯唯诺诺连声应答,实在难以置信父母口中的那个学识渊博却不修边幅的好友的家长,是一台和自己那个外貌滑稽可笑的“良师”一样的机器。
“你也看见了,仿真机器人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凭着这次反客为主的试探,毛小蒙的语气彻底告别了起初的惶恐与难堪,渐渐平淡了下来,“原本我不想告诉任何一个外人,但,似乎我的底细已经叫上官帅和他老爹摸得一清二楚了。”
联想到最近校里风行的各种异想天开八卦,江维加不禁感到前所未有的荒诞。他与自己同样生活在名为滨海的城市,但自己这个他最信赖的伙伴,却无能为力插足而进他扑朔迷离的生活,为他分担一份自己这辈子或许永无机会经历的喜悲。
“……如果我不按照父母留下的警告在近日转学走,恐怕……以后你就只能去坟墓找我聊天了。哈哈,开个玩笑。”毛小蒙又解释了一番事情的原委,却赫然发现江维加那副如梦方醒般不知焦点落在何处的惺忪迷离神情,只得走到他的面前,正正盯着他不放,将双手放到他的肩膀上,以球场上两人最熟悉的鼓舞方式祈求着他的注意。
直到两人的距离回到从前那么近,江维加才注意到,毛小蒙的眼眶较上一次与同侪们一起驰骋球场时窈陷灰暗了不少,眉宇间满是数不尽的点点忧愁幽思,原本奕奕有神总是骨碌碌转的灵巧双眸,也蒙上了有如这漫天白雾一般的疑虑与不舍。即使是技不如人惨败,即使是余力不足考砸,甚至即使是丑态百出在葛琪琪面前大煞风景,他也从未展现过这样的神情。他将坚韧、机敏、矫捷与欢乐展现给了与他接触的每一个人,唯有对着无声的机器默默咽下委屈、迷茫与伤悲。
一出谁也不知道主角是谁的戏剧正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无声无息的展开,而自己只是一个注定只能袖手旁观的过客。或许今天,遮盖在滨海上空的无穷无尽白色帘帐,便是两人之间从此渐行渐远的分界线。
“我大概以后再也不能打球了,无论是和你们这些人,还是和其他地方的人……”面对着江维加无所适从的沉默,毛小蒙用行动作出了回答,将身上那件满是曾经在这片铸造了两人名声的场地上战斗留下的痕迹的球衣一把脱下,塞进他的怀中,“所以,请代替我继续打下去吧。也请你代替我好好过好平常人的一生。”
等江维加反应过来,视线中残留的只有毛小蒙被混沌未明的远方一点点渐渐吞噬的背影。他仿佛亡命之徒般奔跑着,不顾雨后湿滑的地面,将挚友的球衣紧紧抓在手中,即使是腿脚已经疲乏酸痛,气息已经紧迫短促,他依旧不敢懈怠分毫,眼睛只遵循着那若即若离的人迹。
终于,在即将踏出运动场时,他的脚步一虚,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滑了出去伏在地上,满身都是泥水,手臂却依旧把球衣举得高高的,一点污渍都没沾上。腿上传来的隐隐约约疼痛让他站起来都稍显费劲,只能目送毛小蒙将两人的诀别从进行时谱写为完成时。
——
这个学期正一步步地迈向终结,升上初中后第一个漫长的暑假即将来临。
结果,毛小蒙也就离开了一两天,反倒是上官帅在消失了一阵子之后突然出现了,特意叫葛琪琪转告毛小蒙,要跟他放学后谈谈。这也侧面证实了江维加的隐忧,但看到与这件事情紧密相关的四个人在过了约定的日期后,依旧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学校准备期末考试,疑虑也就烟消云散了。
期间,他和伙伴们也曾与毛小蒙相约,去熟悉的街角吃烧烤喝啤酒,仿佛在“外面那群人”那里受到什么委屈又有什么令他一筹莫展,在三两黄汤数把烤串下肚之后都会顷刻间烟消云散。但留给他们的也只剩下沉默。他们把渐渐与毛小蒙走得越来越近的那些人视作外人,焉知现在对挚友一无所知的他们才是真正被划归为外人的一群。
暑假开始后,毛小蒙在一两天之内就迅速消失了踪迹,江维加去问五金店的钱伯,才得知他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打点行装。看来他真的要搬走,但问及他为什么这几天不动声色地突然消失,钱伯也是一问三不知。
算了,反正自从那件事之后自己就有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见到他的觉悟了,或许真的又有什么急事让他来不及带走什么就不辞而别。江维加这么想着,狠狠摇了几下头,把所有负面的情感都扔进垃圾桶,他只是单纯的希望所有关于那个人的记忆都未经一点悲怆与肮脏污染。
暑假波澜不惊地过去,又到开学时,那四个人也若无其事的回来了。毛小蒙却恪守着那一个雨天的承诺,再也没有回到球场上,反倒又开始时不时跟狐朋狗友们吃喝玩乐起来。
江维加察觉到,每次出门游玩,毛小蒙总是在隐隐传达着一些渺小的愿望与意图,就好像……随时都会在下一次会面前与他们生离死别一般。起初,江维加并不是没有担心过挚友的精神状况,或许他早已日薄西山,只是在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目标勉强支撑着自己的意志,才不至于一败涂地溃不成军。不过仔细想一想,其实他们得到的待遇,比起按照他的计划,在上个学期的转学风波中就默默离开,已经奢侈得多了,便每次都在试着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江维加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仲秋午后,毛小蒙与他一同来到自习室,应付永远写不出的阅读理解时。和煦的惠风柔情似水,窗外树荫间洒落点点斜阳,正照在靠窗座位上酣睡的毛小蒙与呵欠连天险些睡过去的自己身上。
疲惫与怠倦如滔滔激流,而他只是随波逐流的一颗粟粒。他勉强逼着自己睁开双眼,去看那时而清晰时而又形迹难辨的铅字,至于思考和理性,早已摇摇欲坠。正当他伏下身子打算小憩一下时,他听见了毛小蒙声如蚊蚋般的呢喃。“奥运……梦之队来了……哈哈,姚明灌篮了,在科比的头上……”
心口突然像是被什么狠狠砸了一下,令他即使是整个身子都有着依靠,也依旧开始浑身瘫软着了无止境的下坠,力量一点点被抽离身体。无论这个伙伴身上有多少云里雾里的经历,有多少巧夺天工的神通,有多少云淡风轻的豪情,心中依旧蕴藏着像一个寻常孩子一般平淡度日的愿望。
为什么他身上要有那么多谜团呢?好好和自己一起活着,一起上中学、上大学,然后再好好打几场篮球,来一场1on1,那该有多好!了无睡意神清气爽的江维加整个仰着身子,脊背靠在椅背上,望着午后有些耀眼的斜阳想着。
“如果说每个人做错事之后来个道歉大家就其乐融融的把酒言欢,那每个人都可以趁机做点什么。”
——
日子继续平淡得不起波澜的过下去,初二的第一个学期除了来个一个名叫冥羽心的新转学生,继续和毛小蒙那群人纠缠不清下去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别说是江维加他们,恐怕就连毛小蒙本人都要忘记不久之前经历的那些光怪陆离的冒险了。
也正是在那一年的初冬,在那个江维加以为一切都已彻底凝固静止,不会再有任何改变的时节,发生了那起令他猝不及防的失踪事件。
某个周六,晨间新闻提到昨晚深夜城郊发生了一场原因不明的爆炸。该区域属于未开发的荒郊野岭,平日里鲜有人至,据附近居民的口供,近日并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觊觎,更别提埋设下雷管炸药及堆放可燃物助燃了。极高的爆炸强度,爆心超乎常理接近核聚变的温度,小得不可思议的爆炸范围,与爆心附近仅仅剩下的几只几乎成为焦炭的爬虫类生物的尸体——经DNA初步检验,不属于人类所知任何一种物种——让整件从头到尾无一处不是错综复杂的事件一跃成为了未解之谜。
据路过的流浪汉目击,有几个人先后跳进了爆炸后半空中残留的一个漩涡状物体,但是鉴于漩涡现在已经消失,囿于区区一个流浪汉的身份,也无法提供视频照片一类的证据,所以每个参与调查的人都当他在说胡话。
在那天的凌晨,派出所接到了葛琪琪父母声泪俱下心急火燎的报案电话,提到昨天晚上大约9点左右,在小区绿地里散步的女儿在一阵不知从何处旋转而来的疾风之后,消失在一道强烈的光束中。原本派出所并不相信两人的口供,认为他们是电影看多了拿梦境当现实,但当调用了小区监控录像后,便不得不重视起问题来。
而据钱大伯的口供,那天深夜,他6岁的孙子彻夜哭哭啼啼,要老人给他一个又一个的给他讲故事才肯睡下去。等到孩子终于睡下去之后,老人顺手推开阳台门,打算吹吹风散散心,却无意中看到了毛小蒙和gigi跟着一个他不怎么熟悉的银发少年——毛小蒙曾经提到过那家伙叫上官帅——打闹着,跑到他家楼底下。出于对这位老主顾多年的照料,钱大伯决定继续看下去,只见毛小蒙急匆匆地向着前方岔路口的一边跑去,上官帅和gigi则是选择了另外一边,上官帅的怀中还似乎掉出了一捧花一样的东西。
据警方调查,这些险些被环卫工人扫走的花瓣与爆炸现场较远处发现的几片银莲花瓣有着相同的DNA,因此可以肯定毛小蒙一行人昨夜的行踪为朝向爆心附近,或许已经在爆炸中化为焦炭。而神秘失踪的葛琪琪,由于其将近一年的活动都与那几个人关系颇为密切,或许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利害关系,案件交由负责神秘爆炸事件的同一专案组调查。
在那个周末结束后的星期一,毛小蒙等人连带着冥羽心,还有前几日被全校通报批评开除的幻,罕见地全部缺席。而当天晚上滨海晚间新闻的头条,便是将这六人一并认定为失踪人口。学校上下对此事绝口不提,反而让校园变成了这群正是想象力最为丰富时期的少年少女们滋生流言的肥沃土壤。
情杀、私怨、意外、灾难……无数个不同的版本在学生们的纸笔间qq间短信间口耳相传,长篇大论者有之,言简意赅者有之,三言两语点明关键余下全部留给听众揣摩者也有之,甚至有人细数了这六个人之间纷繁复杂的关系与互动,编出了一部缠绵悱恻凄楚动人的爱情故事,最终由于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而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竟一时想不开集体选择在郊区荒野同葬青春,一时间引来观者相互传阅垂泪无数。
只是听在江维加耳里,这一切纷纷扰扰的满楼风声全然不是滋味。他只知道自己的一个好兄弟前天凌晨失踪了,如果用一个不那么吉利的比喻来描述,那就是尸骨未寒。
虽说他早就做好了毛小蒙一伙人不知哪一天就无处可寻的准备,但当他早已被现实的安定麻痹得失去属于得分后卫的警觉时,才发现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自己该何等痛彻心扉。
而这些上周五还在跟他,以及和他关系甚密的那群人言笑晏晏尽显年少轻狂的孩子,转瞬间就已经开始咀嚼起他们意外的失踪,并抱着反正他们已经再也回不来听不到的心理,任凭淬满了毒液与谎言的荆棘私下里疯长,将欺瞒与揣摩在唾沫的飞扬间越传越远,直至将真相重重包裹得难辨虚实。
不消说,江维加自然是对这些流言恨得牙痒痒,本想说些什么去抗辩,想要对着这些嘻嘻哈哈笑着消费“死者”们的鬣狗与乌鸦狠狠怒吼,叫他们不要妄加猜测,在事情的真相出来前请尽量尊重当事人。只是仅仅以他一个孤家寡人的力量,能做到的实在是蚍蜉撼树,总是自诩只有自己才明白毛小蒙不为人知的苦衷的他,也确实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无所知。
他只能保持沉默,无力地作为滨海中学的一个普通学生继续活下去。
后来,就连曾经与毛小蒙朝夕相处的狐朋狗友们之间,也开始流传起那些荒诞不经的传说,每到这时江维加都想把这些兄弟们批判一番。毛小蒙好歹也和他们有过一年多的同袍之情,前不久更是还一起喝啤酒吃烧烤,满足那家伙渺小的愿望,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四处嚼他的舌头了?
但由于面斥实在是不雅,他也不想失去与这些人的友情,便只能把天大的委屈与酸楚,连同满心的苦楚一起打碎牙齿和血咽,从此设下一道与他们日渐疏离的心墙。
转眼已是那一年的盛夏,奥运如期举行。
神秘爆炸案的来龙去脉,早在奥运越来越近的时候就渐渐丧失了热度,不久之后的大地震更是让滨海为数不多的关注度全数投入了抗震救灾上,慢慢的,那一天晚上究竟真正发生了什么已然无人问津。
然而讽刺的是,爆炸案本身衍生出的相关创作反倒是如春风拂过的野草般一荏接着一荏往外冒,就算是地方政府有意打压,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江维加能做的,也只有背着所有人,不服气地悄悄嘟哝几声“人血馒头”。
少了6个人的滨海高中初二(一)班——现在得叫初三(一)班了,也陆陆续续由新转来的学生补全空缺的位置与学号。只是在江维加的眼里,坐在那几张桌子前的,终究还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看着李宁翱翔着点燃火炬,江维加想着毛小蒙一定会以此为蓝本做出关于喷气式飞鞋的构想。
看着姚明扛着国旗压轴登场,江维加想着毛小蒙一定会手舞足蹈地看着这个一直以来的偶像。
看着中国男篮击败德国队进军淘汰赛,江维加想着毛小蒙一定会立马套上球衣,恨不得晚上就去找附近的球友们来个几场以示喜悦。
看着中国男篮终究败给了立陶宛,江维加思量着每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有着极限,就像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阻止那些萦绕在滨海上空黑压压的流言,也无法踏破铁鞋将自己的挚友寻回。
看着梦之队华丽的亮相登顶冠军宝座,江维加许下直至死亡都要将毛小蒙铭刻在回忆里的诺言,同时,将手中的篮球放光了气,与两人的球衣一同扔进了一个袋子里,束紧扎口,发誓从此清心寡欲,不再踏上球场。
——
岁月荏苒,流云无心,日月却是有意。昔日无所畏惧意气昂扬的少年,早已敛起了夺人耳目的锋芒,来到了小有名气的大学学府进行深造。
说实话,即使毛小蒙一行人早就在发生那件事的两年之后被法律裁定为死亡,喧嚣尘上的爆炸案自此失去了被继续追究的价值,彻底沦为了茶余饭后的一个都市传说谈资,江维加依旧无法释怀。
每当他上网浏览,看见有人煞有介事地把那场神秘事件当成话题抛出来,不惮用最坏的恶意散播风言风语时,他都会忍不住攒紧了拳头,然后在片刻顿悟一直以来的坚持与信仰不过只是无法改变的虚妄,当即在瞬间被卸掉所有力量,哭倒在屏幕前。
毕竟,吃人血馒头是人类本性深处的劣根性。
刚入大学的时候,江维加在和寝室老大在饭堂吃饭时,偶然听见邻桌的一对小情侣在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言语里偶尔提到了那个老友的名字。他当即竖起耳朵,悄悄地把整个身子向那个方向挪了几分,只差恨不得整个人贴过去了。得到的结果不出他所料,“滨海郊区爆炸案将作为一段充满罗曼蒂克、悬念、阴谋与激动人心的故事被搬上荧幕与游戏机”。
“老三,他们在讲滨海郊区爆炸案,你感兴趣吗?”老大用刀子切下一大块牛排,言语里满是黑椒熏人的气息,还随着咀嚼一顿一顿,“对了,好像你就是滨海人。”
是啊。不仅是滨海人,还和那个毛小蒙是朋友,是一起打过球一起爬过山一起制作小机器人一起喝啤酒吃烧烤的狐朋狗友。只是这一切与他切切实实度过的日子都已经是4年前了。
现在的他,早就在众人娱乐至死的态度中,再一次被谋杀了,而世间的过客们正吃着被他的伤口处迸溅的鲜血染红的馒头,作为花天酒地的噱头。这么想着,他连手中拿着的不是餐刀也早已忘却,不知不觉地拿着铁勺来回在牛排上划来划去,直至那韧性十足的嫩肉一点点如钝刀裁纸般迎刃而开,勺子已然与铁板进行了亲密接触,他仍旧没有半分反应,口中兀自喋喋不休。
“老三?老三!”老大在他面前狠狠晃了几下手臂,才把他的意识重又唤醒,“你刚才怎么一直在嘟哝着什么‘人血馒头’?戳你伤心处了?”看着老大一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神情,江维加才如梦方醒,看着右手的勺子和被硬生生切下的一块牛排,吃了一惊。“我刚才看上去怎样?”他对自己深入骨髓难以袚除的“恶习”感到十分愧疚,赶忙连连追问。
这下轮到老大愣在那里发蒙了,支支吾吾好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直到实在支不住江维加枪林弹雨般的攻势,才勉勉强强吐出几句话,“满脸漆黑……眼珠满是血丝……额头青筋毕露……像在吃人肉一样……”
“好你个老大,竟然说我像在吃人肉?”听到江维加这席话的老大以为自己才刚上大学没多久就要大难临头,心中暗暗不妙,却不料江维加只是把那块切得零零碎碎的牛排拿叉子叉了,送到他的眼皮底下,“来来来,今天不把这块牛排像吃人肉一样吃掉,你也别做我老大了,谁叫它这么好吃?”老大这才松了口气,眼神投向牛排时完全忽视了江维加那张强作欢颜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
整个本科四年,江维加选择了修读机电一体专业,日后的工作则是同计算机视觉与智能机器人相关。
这应该也是那家伙最后的愿望吧。如果他看见自己,不知是会为自己取得的成就而欢欣鼓舞地跳来跳去,还是会为自己走上他想走的路而意味深长地拍拍肩膀,再用熟悉的方式庆祝呢?或许还会有些嫉妒地责怪自己怎么搞得像第二个他一样,一点都没有搞科研的人该有的创新精神。
不管怎么样,一切都已经是8年前的过去式了。如果还能再见面,他有无数的话想对毛小蒙倾诉,关于他的选择,他的执着,他的悔恨,他的痛彻心扉,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义无反顾。
情感越是汹涌,他便越是手足无措,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于是他选择了拿出萨克斯,这个在彻底戒断了篮球之后成为他的心头好的寄托。
眼前的世界随着雨声潺潺,渐渐与铜管中优哉游哉流淌出的涓涓细流汇集到一处,伴着按键起落,融化成勾人心弦的变幻莫测轨迹。而想说又最终无法说出口的话语,也在回旋不停的点点滴滴色彩中,渐渐消弭了行迹,融化为仿佛行星在天空中运转而成的一道道瑰丽线条。
直到最后,我想说的话只有一句。
那就是我曾爱过你,也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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プロフィール

昵称:
綾崎楓(あやさき かえで) /卢比里奥(ルビーリオ)
性別:
女性
誕生日:
05/06
趣味:
原创 嘻哈小天才 口袋妖怪 南方公园
自己紹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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